許欽文的《故鄉(xiāng)》
翻開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冊,以“故鄉(xiāng)”為題的作品比比皆是,小說、新詩和散文各擅勝場,單篇最有名的莫過于魯迅的短篇小說《故鄉(xiāng)》,而作品集最有名的就是許欽文的短篇小說集《故鄉(xiāng)》了。
《故鄉(xiāng)》1926年4月由北京北新書局初版,署名“欽文”,列為魯迅主持的“烏合叢書”第二種,第一種就是魯迅劃時代的短篇小說集《吶喊》,他自己的《故鄉(xiāng)》正收在《吶喊》之中。許欽文的《故鄉(xiāng)》書前有《小引》,作者為“烏合叢書”的另一參與者高長虹。高長虹在“烏合叢書”中出版了第三種——散文及新詩集《心的探險》,魯迅編選。
許欽文《故鄉(xiāng)》毛邊本書影
《故鄉(xiāng)》共收入《傳染病》《理想的伴侶》《父親的花園》《小狗的厄運》等短篇小說二十七篇,之所以定書名為“故鄉(xiāng)”,是因為書中首篇小說題為《這一次的離故鄉(xiāng)》,高長虹在《小引》中說:
我開始讀的,便是那第一篇《這一次的離故鄉(xiāng)》,我開始驚異了。在這篇短的故事里,鄉(xiāng)村的描寫,感情的流露,心理的分析,人間的真實性,都是向來所不容易看見過的。我繼續(xù)讀了下去,而為我所最感到趣味的,尤其是這書中的青年心理的描寫。
高長虹還透露,他之所以會認真閱讀《這一次的離故鄉(xiāng)》,則是出于魯迅的建議:
一天,魯迅先生把這《故鄉(xiāng)》的原稿交給了我,要我選一下;如可以時,并且寫一篇分析的序。
不僅如此,當(dāng)高長虹把他閱讀《這一次的離故鄉(xiāng)》等篇的感受告訴魯迅時,魯迅發(fā)表了精辟的意見:
一天,我把這書還了魯迅先生,我述說了我的意見。
“是的呀!我常以為在描寫鄉(xiāng)村生活上,作者不及我,在青年心理上,我寫不過作者;但我又常常懷疑是感情作用……”魯迅先生驚異而歡喜地說了。
從這段話,可見魯迅對許欽文確是另眼相看?!豆枢l(xiāng)》的序雖然由高長虹所寫,但篇目最后仍由魯迅選定,高長虹在《小引》末尾說得很明白:“現(xiàn)在形成的這個選本,則大半是魯迅先生的工作。”許欽文也以此書躋身二十世紀中國文學(xué)“鄉(xiāng)土文學(xué)”代表作家之列。
《故鄉(xiāng)》之所以特別有名,還有必須提到的重要原因。那就是《故鄉(xiāng)》是毛邊本,是新文學(xué)早期毛邊本中著名的一種,尤其是許欽文同學(xué)并好友陶元慶所作的封面畫《大紅袍》,在新文學(xué)裝幀史上被視為“里程碑式的作品”。陶元慶是書籍裝幀家,為魯迅所器重,在新文學(xué)裝幀史上有其特殊的地位。對《大紅袍》,新文學(xué)藏書家唐弢曾說:“《大紅袍》尤覺心儀,可惜初版全新的《故鄉(xiāng)》頗不易得”。(《晦庵書話·關(guān)于陶元慶》)另一位新文學(xué)藏書家姜德明也認為《大紅袍》是“現(xiàn)代書籍裝幀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書衣百影·故鄉(xiāng)》)許欽文后來回憶道:
《大紅袍》雖然做了《故鄉(xiāng)》的書面,可是畫的時候,還沒有印《故鄉(xiāng)》的意思;作書面是后來的事情,原畫比《故鄉(xiāng)》的封面大得多。當(dāng)時住在北京的紹興會館里,日間到天橋的小戲館去玩了一回,是故意引起些兒童時代的回憶來的。晚上困到半夜后,他忽然起來,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一口氣畫就了這一幅。其中烏紗帽和大紅袍的印象以外,還含著“吊死鬼”的美感?!B興在演大戲的時候,臺上總要出現(xiàn)斜下著眉毛,伸長著紅舌頭的吊死鬼,這在我和元慶都覺得是很美的。(陳子善 《許欽文散文集·陶元慶及其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