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素蘭:《親愛的<兒童文學>》
當我受到邀請、有機會為《兒童文學》創(chuàng)刊50周年寫點文字的時候,我心里首先涌出來的詞語是“親愛的《兒童文學》”,但我知道我所“親愛的”不只是《兒童文學》這本雜志,而是“兒童文學”這種文學樣式;當我在電腦屏幕上寫下“親愛的《兒童文學》”這個標題的時候,我確定《兒童文學》這本雜志本身代表了我對“兒童文學”這種文學樣式的感情,也代表了“兒童文學”這種文學樣式的藝術(shù)高度。
我第一次在《兒童文學》雜志發(fā)表作品是1993年。那時候我正在摸索著寫童話。我想把小時候聽過的關于死亡與鬼魂的故事寫成童話。我生長于山村。夜里山上常見忽明忽暗的磷火,老人們說那是“彈鬼子”,是閻王家的小鬼來替閻王收人的。我小時候就想:小鬼替閻王當差,滿山遍野這樣亂跑,會不會跑錯了人家,收錯了人呢?如若小鬼收錯了人,豈不是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死了嗎?于是,我寫了《奶奶與小鬼》這篇童話。在這之前,我已經(jīng)在全國各地的許多報刊上發(fā)表過作品,甚至還得過獎。但這篇《奶奶與小鬼》我覺得無論是寫法上還是題材內(nèi)容上,都和以往的童話有些不同,它是一篇有些特別的童話,我也特別希望能得到兒童文學界的肯定,于是就寄給了《兒童文學》,這是我第一次與《兒童文學》結(jié)緣。作品很快就發(fā)表了,這給了我信心。于是,我又寄去了一篇《小精靈》。這篇童話是在受到日本作家安房直子的《狐貍的窗戶》的啟發(fā)后寫的。我學著安房直子的筆法,想把神奇的童話寫得在如同生活一樣平凡真實。令我興奮不已的是,沒有多久這篇童話也在《兒童文學》上發(fā)表了。
1998年夏天,我去北戴河參加《兒童文學》雜志社的筆會。在中國作家協(xié)會北戴河創(chuàng)作基地的院子里,我聽前輩作家們講課,和熱愛文學的小作家一起參加夏令營。天氣炎熱,條件比較艱苦,但非常開心。我在那里認識了許多作家朋友,有些后來成為了摯友。
2000年前后,我把自己在忙碌的現(xiàn)代都市的生活感受,借助于一組關于“馬”的童話進行了表達,寫出了《住在摩天大樓頂層的馬》《失蹤的馬》《紅鬃馬》《穿靴子的馬》等作品。我把《失蹤的馬》寄給《兒童文學》,得到了編輯的采用。這篇作品后來還收入了《一路風景——<</SPAN>兒童文學>十年精華本(1993-2003)》。
我喜歡《兒童文學》雜志上幾十年不變的那句廣告詞:本刊適合9-99歲公民閱讀。這個關于刊物讀者年齡的廣告詞,我把它看成是《兒童文學》這本雜志的文學宣言,也是對于《兒童文學》作者的要求:一個兒童文學作家既要是純真的孩子,又要是智慧的老人。在寫作的時候,既要像孩子一樣發(fā)現(xiàn)天地萬物的新奇有趣,又要像智者一樣認清事物的本質(zhì),用富于表現(xiàn)力的語言講述一個妙趣橫生的故事,而這個故事的內(nèi)里,卻是對于人生社會的隱喻。
雖然在今天看來,《兒童文學》雜志和中國的兒童文學一樣,如盛世繁花,引人注目。但是,中國的兒童文學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段暗淡的日子。在上世紀未商品經(jīng)濟的大潮沖擊下,文學被邊緣化,許多出版社撤并文學編輯室,許多兒童文學雜志或者停刊,或者轉(zhuǎn)向作文和教輔。但是,《兒童文學》卻一直堅持下來,并且因為這份對于文學品質(zhì)的堅守而贏得了讀者與市場。
一本雜志的品質(zhì)是由辦雜志的人決定的。在和《兒童文學》雜志的編輯老師的接觸中,有一件事讓我印象極深刻。記得是某次會議間隙,和王桂馨老師閑聊。王老師特別提到彭學軍的短篇小說《春桐秋景》,她說彭學軍對于小說的處理常如四兩撥千斤般巧妙而有力?!洞和┣锞啊肺沂强催^的,王老師的評價我也特別認同。王老師說起作品里面的細節(jié)如數(shù)家珍,語氣里透著一個編輯對于一篇作品的喜愛和一個作家的欣賞,這種情緒感染著我,讓我羨慕不已,真希望自己也能寫小說,也能得到王老師的欣賞。也正是在王老師的身上,我感覺到了《兒童文學》的溫度——對于作家的培養(yǎng)、扶持與賞識。
近幾年來,因為專注于長篇童話的創(chuàng)作,短篇童話寫得少了,給《兒童文學》投寄的稿子也少了。去年夏天,靜夜里聽到蛙聲和蟋蟀的叫聲,寫了一個關于蟋蟀與青蛙的童話。稿子一寫完,我就迫不及待地發(fā)給《兒童文學》的馮臻,惴惴地問她:“我寫了一個童話,有點長,不知道合不合適《兒童文學》?”我很快就得到了馮臻肯定的答應,她把這篇有點長的稿子分兩期在“文學佳作”欄目刊登了。我拿著刊出我作品的樣刊,如同初次發(fā)表作品一樣興奮。
如今,親愛的《兒童文學》五十歲生日了。對于一個人來說,五十歲是成熟智慧、富于魅力的年齡。然而對于一個人來說,再過五十年就老了。但對于《兒童文學》來說,哪怕再過五十年,它依然永葆著今天的成熟,智慧,高雅與魅力。多少年來,親愛的《兒童文學》一直在我情感的深處,每當我有了自己覺得滿意的新作總是會第一時間想到它,希望得到它的認可。親愛的《兒童文學》也一直在我心中藝術(shù)的高處,正因為在藝術(shù)的高處,無論什么時候我寫了稿子要發(fā)給它的時候,我都會惴惴地問一句:“不知道這一篇好不好,合不合適?”就像唐詩里那個一早要去見公婆的新媳婦“妝罷低頭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2013/7/11
(責任編輯:張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