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章:“約會”科學
肩負承諾的留洋博士后
有時候,一些偶然發(fā)生的事,會改變人一生的命運。
1985年,羅永章順利大學畢業(yè),留校任助教。
第二年,當被確定公派出國留學時,羅永章得知同班同學被診斷為胰腺癌晚期。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身邊的人被癌癥折磨。
彌留之際的同學向身為班長的羅永章提出了兩個請求,一是“能否選擇一個與生物學、腫瘤相關的研究領域?”二是“可否替身為獨女的她照顧她的父母?”看著眼前年輕的生命就這樣被剝奪,羅永章心疼地答應了。他清楚地記得,那天雪下得特別大,他告訴自己,對生命的承諾,要用一生去兌現(xiàn)!
1987年,帶著攻克癌癥的目標和承諾,羅永章只身來到美國田納西州立大學攻讀研究生,他的專業(yè)也由化學改為生物學。
采訪中,羅永章給記者講述了一段當年第一次去美國過海關安檢的小插曲?!斑^海關時,美國人有自己的快速通道,但中國人要接受海關幾近苛刻的審查,排好長的隊?!绷_永章回憶說,“我突然想起出國前看的一部電影《芙蓉鎮(zhèn)》,里面有一句話,‘活著,像牲口一樣活著’。我一直用它來勉勵自己,在美國不管遇到多大困難,都要堅強挺過去,因為我是中國人?!绷_永章眼神里充滿堅毅。
1989年,羅永章在美國田納西州立大學就讀兩年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轉學到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并用不到4年時間完成了原本6年的學業(yè)。隨后,他又先后在美國哈佛大學和斯坦福大學從事博士后研究。
12年,活著,而且好好地活著,羅永章做到了。
1997年,一種叫Endostatin(血管內皮抑制素)的蛋白質被發(fā)現(xiàn),引起學術界和醫(yī)藥界的震動。“1971年哈佛大學Folkman教授提出了著名的‘餓死腫瘤’理論,即阻斷腫瘤新生血管的生成可以切斷腫瘤的營養(yǎng)供給,達到抑制和治療腫瘤的目的,Endostatin正是具有上述功能的蛋白質?!绷_永章告訴記者,由于該蛋白質在大腸桿菌中制備時沒有活性,極難復性,其藥物研發(fā)受到嚴重挫折,而這個世界公認的技術難題,正屬于自己研究且擅長的領域。
平日里安心做研究的羅永章,有些坐不住了?!拔乙欢ㄒ鲞@項研究,但我該留在美國還是回國呢?”羅永章反復問自己。
“如果是在國外研究成功,雖然也能產(chǎn)生很大價值,但對中國老百姓的意義并不大。因為這樣一來藥就成了進口藥,價格會非常昂貴,大多數(shù)中國老百姓根本買不起?!绷_永章心中有了答案。
更何況,羅永章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心中那個承諾。承諾,不僅是對一個人,應該對更多人!一想到要回國攻克這個難題,羅永章激動得幾夜未眠。
老總?NO抗癌?YES
“老羅,聽說你回來了?”1999年底,在美國求學12年的羅永章回到家鄉(xiāng)山東煙臺,老家的一位同學疑惑地給他打電話。
“對啊,回來了,在美國不好找工作啊。”羅永章以他一貫的“理科生”幽默說道。
“真的嗎?那我們廠缺個會外語的營銷人員,要不你來吧?!绷_永章聽后大笑不語。
帶著很多人的“不理解”,羅永章在山東煙臺開發(fā)區(qū)創(chuàng)辦了一家生物技術公司。那時的開發(fā)區(qū),人口不到5萬人,更像個小漁村。帶領著3人團隊,羅永章在艱苦環(huán)境下夜以繼日做著實驗。每天睡3小時也算奢侈,高強度的工作讓身邊工作人員大喊撐不下去,羅永章卻依然熱情不減,在實驗臺上忙得不亦樂乎!
然而,羅永章嘗試了多種常規(guī)的蛋白質復性方法,卻均以失敗告終。“路在何方?”羅永章把自己鎖在辦公室,切斷與外界一切聯(lián)系,專心“博弈”。三天后,他帶著新方案走出來,疲憊的面容掩蓋不住躍躍欲試的興奮。緊接著,他嘗試了一種獨辟蹊徑的復性思路。
1999年12月25日,也就是在羅永章回國僅一個月之后,Endostatin在中國復性成功了!2002年3月美國《科學》雜志曾報道歐美科學家研發(fā)Endostatin遇到難以克服的困難。殊不知,在1999年,中國的羅永章就已成功攻克了這一世界性難題,而地點,正是山東煙臺開發(fā)區(qū)一間簡陋的實驗室。
Endostatin復性問題的解決,只是研制抗腫瘤新藥的第一步。為讓這個蛋白從實驗室走向臨床,走向市場,讓中國老百姓真正受益,羅永章繼續(xù)研究和奔走。
2005年,羅永章領導的團隊成功研發(fā)出具有自主知識產(chǎn)權的國家一類抗腫瘤新藥“重組人血管內皮抑制素”。該項成果成為《科技日報》評選出的2005年度國內十大科技新聞,并引起國際學術界廣泛關注。2006年,該藥成功上市,成為世界首例內源性血管抑制劑類抗腫瘤藥物,為廣大癌癥患者帶來了福音。
令羅永章更感到驕傲的是,“餓死腫瘤”理論的提出者、哈佛大學Folkman教授也欣然公開承認,血管內皮抑制素的療效是他們研發(fā)的同類候選藥物的2倍以上。
“我當時做出回國的決定是正確的?!被叵肫甬敵醯囊荒荒?,羅永章語氣平和,眸子里閃動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