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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時刻

發(fā)布時間:2017-10-23  來源:《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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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大的玻璃窗外,是清晨的空氣,清新、清涼、清潤。

  橘黃色的街燈還亮著,懸鈴木濃密的樹冠,投下一簇簇暗影。

  每天,這個時候,我都要在這窗前,站一小會兒。

  東方天際漸漸變白,空蕩著車廂的公交車開始駛過仍然寂靜著的街道;車廂里的燈亮著;樹影、路燈、通透的車輛,營造出仿佛宮崎駿動畫中的影像。

  路燈漸次熄滅,紅綠相間的“放心早餐”車出現(xiàn)在婆娑搖曳的綠蔭下,已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走過街頭。

  再過一會兒,年輕的護士要來量體溫、抽血,繼而,陳熹主任醫(yī)師會來查房、開藥。待掛上吊瓶,漫長的輸液就開始了。

  青年時代曾經(jīng)喜愛過的一位國外的歌唱家,在她為自己所作的傳記自序中,曾將黎明時的這個時刻,稱為“蒼”或“蒼?!薄?/p>

  這個手術是非做不可了。

  去醫(yī)院檢驗科拿報告時,一位看上去很有經(jīng)驗的老大夫,反復看著我的鉬靶造影片子,在檢驗報告上寫下“考慮Ca”幾個字,然后,目光凝重地上下打量著我。

  無論怎樣,都要面對。

  傳媒行業(yè),一年到頭,冬去春來,周而復始,沒有片刻的停頓。

  先把下一期報紙出完。

  幾十個版面排好、審完;發(fā)往印刷廠后,已是子夜時分,夜闌星稀。

  黎明起身,如同往常一樣,開始為家人準備這一天的飯菜。照例是蒸米飯、一葷兩素、一個涼拌菜,有時還有一個湯。中午和下午,他們用微波爐熱熱就可以吃了。明天住院后,會有請來的大姐幫忙做飯。

  夏季已到,把一直沒顧得拿出來的涼席為全家人鋪上,用濕布擦干凈。告訴老媽,自己要出差了。

  收拾整理起住院要帶的洗漱用品、隨身衣物等,先往報社。

  上班后召集會議,告訴大家,因為要去參加一個會議,會離開一段時間,大家要辛苦了。

  在醫(yī)院住下后,已是夜晚,外面細雨紛紛,是酷暑中難得的清涼,空氣中飄浮著濕潤的草葉混合著泥土的氣息。送我前來的親友們走了,病房中安靜下來。我關上窗戶,拉上淡綠色的窗簾,打開床頭瑩白色的燈。

  所有的事情,都有條不紊地處理完了,現(xiàn)在只需要按照主管醫(yī)生的安排,平心靜氣地等待手術了。

  手術結果,證實了檢驗報告上的推測。

  宛如櫻桃汁般的藥液,非常緩慢地注入靜脈。“緩慢”是必須的,否則,這種艷麗晶瑩的藥液,會不知不覺地悄悄溢出,灼傷并吞噬血管,以及血管周圍的肌膚。

  化療期間,每個療程中每天必須服用10粒以上的激素藥片,這是最低的量;因此,許多病友,雖然因化療的反應而無法進食,還是顯得胖乎乎的,而且紅光滿面。

  看到我的手臂上,因靜脈輸液滲漏引發(fā)的大片紅腫,陳熹主任的臉立馬沉了下來;護士長飛快地拿來潰瘍膏,為我敷在患處。這是昨日輸液留下的痕跡。每天化療,吊瓶都要掛到凌晨。陳主任踏入病房時,剛剛清晨7時許,而頭天他從病區(qū)離開,都已是晚間了。他每日從南郊的家中往返奔波,有時碰到急診手術,要夜里很晚才能離開。自我住進這家醫(yī)院,總是能在病區(qū)中見到他的身影,無論晨昏,無論節(jié)假日。更不消說,每天還有一臺臺手術,在等待著他去完成。

  正值盛夏,卻見病區(qū)中常有一些頭戴帽子的女病號,過不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同她們一樣了,原來是掉光了頭發(fā)。我找出了幾方小絲巾:鵝黃底色上綴著墨竹的、紅黑底綴小白米花的、金黃色方格的,輪換著包在頭上,見到的人都說很好。這也成為我病中的樂趣。

  炎炎赤陽照遠疆,

  依依林影百鳥藏。

  十載辛勞成今事,

  半生摯友可商量。

  蓄力但求平生志,

  豁達人間靈丹方。

  指日可待痊愈夜,

  清樽幾盅醉一場!

  “這幾天一定要吃好點兒,化療以后就不想吃飯了,身體全靠這幾天的積累撐著?!?/p>

  “化療期間恐怕要加強營養(yǎng),多喝水?!?/p>

  “化療期間:第一,補充維生素C、A、E;第二,吃蛋類、乳類、瘦肉、禽肉、豆制品;第三,吃西紅柿、胡蘿卜,綠黃色蔬菜、水果;第四,必要時,嚼冰塊或果汁冰塊;第五……”

  當我輾轉在病床上的痛苦時刻,這些我所摯愛的親人、朋友們送來的關愛的笑靨、撫慰的話語、關切的囑咐、溫暖的目光,我會永遠珍藏。雖然時光已然過去一年,但我至今仍然能夠清晰、真切地找到,在那個溽暑的7月,在那夜不成寐的晚上、度日如年的白晝,當手機玲瓏清脆的鈴音響起,我心中的那種充盈著溫暖與感動的感覺。情深意重,永生難忘!

作者:陳若星     責任編輯:邵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