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中采風(fēng)】邢慶杰:晉中雜記
走進(jìn)晉中,就走進(jìn)了一部厚重的歷史,走進(jìn)了底蘊(yùn)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五天的時間,依次參觀了榆次老城的常家莊園、祁縣喬家大院、平遙古城、介休的綿山及張壁古堡、靈石王家大院等等。初時,我驚詫于那些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和厚重的晉商文化,經(jīng)典的庭院設(shè)計(jì)……不過,一趟走下來,最震撼我心靈的,卻是晉中人優(yōu)秀的品質(zhì)。
晉中人重義,忠義,有著千古的傳承。
春秋時期,晉國公子重耳因“驪姬之亂”,過了十九年的逃亡生涯。有一次斷糧,快要餓死時,他的隨從介子推把腿上的肉割了一塊,熬成湯獻(xiàn)給重耳。重耳大受感動,聲稱有朝一日做了君王,要好好報(bào)答介子推。后來,重耳回鄉(xiāng)變成了晉文公,在對功臣們進(jìn)行封賞時,卻唯獨(dú)忘了介子推。但介子推絲毫沒有怨恨晉文公,帶著自己的母親隱居綿山。晉文公知道后,十分后悔,先差人尋找,后親自帶人馬來綿山尋訪。那綿山谷深林密,晉文公找人心切,聽從了小人計(jì)策,下令三面燒山,想把介子推逼出來。大火燒了三天,也沒見到介子推的影子。大火過后,有人在一棵枯柳樹下發(fā)現(xiàn)了介子推母子的尸骨和介子推藏在樹洞里的血詩。詩云:“割肉奉君盡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終不見,強(qiáng)似伴君作諫臣。倘若主公心有我,憶我之時常自省。臣在九泉心無愧,勤政清明復(fù)清明。”
介子推在重耳危難之際割股奉君,功成之后又悄然退隱,臨死之前,還心系天下,留下血詩勸諫重耳做個好君王。人的忠義,介子推可以說已經(jīng)做到了極致。但在這件事上,人們都是贊賞介子推的忠義,卻很少有人提到晉文公的忠義。固然,晉文公有錯,他先是在封賞大臣時把介子推忘記了,后又聽從了別人的餿主意,把介子推母子燒死了。但這一切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人死不能復(fù)生,晉文公悔過、悲過之后,卻盡最大努力做了補(bǔ)償。為了紀(jì)念介子推,他先是從介子推遇難時身旁的那棵枯柳樹上折下一段燒焦的柳木,帶回宮中做了一雙木屐,每天望著它嘆道:“悲哉足下?!蓖瑫r,他還下令把綿山改為介山,把當(dāng)?shù)馗拿麨榻樾?。一年后,他又領(lǐng)著群臣素服登上綿山祭奠介子推。行至墳前,見那棵老柳樹竟死而復(fù)活,枝繁葉茂。晉文公望著復(fù)活的老柳樹,像看見了介子推一樣。他敬重地走到跟前,掐下一條柳枝,編了一個圈兒戴在頭上。一國之君,對于一個死去的臣子,能做到這樣,足見其也是一個忠義之君。后來,他因文治武功卓著,坐上了春秋五霸的第二把交椅。
近些年,有人對介子推有看法,引經(jīng)據(jù)典,大有顛覆他的意思。事隔兩千五六百年了,有些事,已經(jīng)說不清了。我下面要說的,是一百多年前,平遙票號東家趙易碩的事兒。
清朝末年,也就是俄國十月革命時期,平遙票號東家趙易碩設(shè)在沙俄的分號王掌柜一家十三口均被殺害,只留下了他七歲的兒子作為人質(zhì),要價30萬兩白銀。為了保住王家唯一的血脈,趙易碩抵盡家財(cái),湊足了30萬兩贖銀,并雇傭了同興公鏢局的232名鏢師一起去救那個孩子。七年過去了,已經(jīng)成長到十四歲的王氏血脈一個人回來了,而趙易碩和他帶走的232個鏢師全部客死異鄉(xiāng)。趙易碩此舉,是何等的仁德與忠義?這已經(jīng)不是用“驚天地泣鬼神”就能表達(dá)的了。那232名鏢師,明明知道那趟鏢是“死鏢”,卻沒有一個人退出來,都跟在趙易碩的身后,英勇赴死。這不是一個晉中人的忠義,而是晉中忠義之士的群像。在這個悲壯的故事中,還有一群仁德之人,那就是廣大的平遙人民。王掌柜遇害時,趙易碩尚未婚配,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打算為趙家留一條血脈之后再踏上那條不歸之路,就決定公開選妻。此時的趙易碩已抵盡家財(cái),床頭金盡,而且也命懸一線,誰家的姑娘跟了他,都要面臨守寡、守貧的困境。但善良忠義的平遙人,仍然爭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趙家,供他選擇。可見,晉中人的忠義不是偶然的,而是在一個大的道德環(huán)境下滋生的,并世代傳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