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文學更加神圣
一歲一枯榮,2017年和2018年擊鼓傳花般自然而貼切地連接到了一起。進入新時代,當然要有新風貌,就是要在充分認識新時代特質(zhì)的基礎(chǔ)上,讓文學煥發(fā)出新的精神風采,突然想起著名作家陳忠實那句名言:“文學依然神圣”。
“我們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我們活在這樣的時代”,痛苦之極的魯迅曾這樣長嘆。與魯迅相比,我們何其幸運,躬逢盛世,只管在文學的田地里快樂地耕耘,種植夢想,民主與自由的風蕩滌我們的身心,我們的任務非常明確——保留文學物種。
文學到底有什么用?杜甫在安史之亂后,曾寫下“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詩句,讓我們看到了一位大詩人對理想的追求,對社會的責任。汪曾祺也說過:“文學要有益于世道人心。”文學雖然不能生產(chǎn)糧食,不能蓋高樓大廈,但能潤物細無聲地改變公民的品行,撫慰和溫暖心靈的傷痛,讓人性更美好,讓這個世界更美好。
黑格爾說過:一個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這個民族才有希望。文學就是防止世人都成為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舉精神之旗,立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園,都離不開文學。國防大學教授劉明福在他出版的《中國夢》一書中指出:“如果我們不解決好中國信仰的問題,那么你就很難在競爭中得到金牌。因為信仰是國家的核心競爭力,是國家的靈魂?!蔽膶W信仰對一個作家同等重要,如何在亂花迷眼、萬象輻輳中保持清醒的頭腦,祛浮躁、降虛火、練內(nèi)功成為考量作家優(yōu)秀與否的標準。一個稱職的作家應該做到與時代同頻共振,堅持正確的創(chuàng)作道路,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
文學創(chuàng)作好比種莊稼,有的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有的則欠收,甚至顆粒無收。刨除自然條件,方法及勤勞與否至關(guān)重要,創(chuàng)作的情形與作品的成色,是衡量作家成長與進步的最好佐證。
我下過井,對煤礦情有獨鐘,并努力做一個煤礦的“言說者”。文學創(chuàng)作如同煤礦的開采,打眼放炮后攢出的有煤炭,有矸石,良莠不齊,關(guān)鍵要有一雙慧眼。正如宇宙間的任何事物有生必有滅一樣,煤礦的遺跡將隨著工業(yè)革命的消亡也會了無痕跡,我的責任是盡可能延續(xù)這一過程,并力爭讓“煤城往事”永遠留在人們的記憶里,能讓人“發(fā)思古之幽情”,以至“愴然而涕下”。煤礦的明天必定淪落為廢墟之美,儼如古羅馬斗獸場,區(qū)別是一個地上一個地下,如何培養(yǎng)人們對廢墟的審美意識,積極保護煤礦的廢墟,補上廢墟文化和廢墟美學闕如這一課,是我責無旁貸的使命與擔當。
遼源因煤立市,烏金一度成為遼源的符號和圖騰,但隨著資源枯竭的臨近,曾經(jīng)的榮光黯然失色,轉(zhuǎn)身后的遼源與煤炭依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種臨花自照,遙遙相望的狀態(tài)。我的非虛構(gòu)長篇散文寫作,從宏觀著眼,微觀落筆,就是翻撿和捋順遼源昨天的來龍去脈,讓漸趨模糊的歷史增加清晰度,每一獨立成篇的散文都是一粒珍珠,用時光這根線連綴起來,就是一條完整的項鏈,上面映現(xiàn)的娑婆世相與故事肌理,正是遼源的前世。因為歷史的真相經(jīng)常需要借助于文學的真實來表述,文學也有義務成為歷史的鮮活注腳。
當遼源歷史被我的筆鋒挑開一角的時候,驀然發(fā)現(xiàn),這座百年小城承載了太多太多的苦難。歷史當然需要記錄,罪行當然需要清算,但我認為最重要的探究是歷史為何會出現(xiàn)礦工墓。對遼源這部苦難志的書寫,每一篇都含有一份對于歷史的探究意味,甚或以一種近乎“考古式”的審慎態(tài)度,形成了對一座城市前世的刻寫,也成為對那群身處井下,被歷史有意無意遮蔽,又在時間的煙塵中湮滅的礦工的再挖掘,讓自己的作品具備更多的質(zhì)感和深度,讓自己的文字盡量展示出非凡的洞察力,不斷嘗試和接近,接近我筆下的真實,更接近歷史的真實。
著名學者薩義德指出:“挖掘出被遺忘的事情,連接起被切斷的事件”是知識分子的主要職責。對東北淪陷時期西安煤礦的非虛構(gòu)系列抒寫,堅持文學性、思想性和文獻性統(tǒng)一,力爭為時代留下一部信史。80多年前的苦難歲月漸行漸遠,歷史深處傳來的不止是一聲嘆息。銘記遼源苦難的過去,反芻日寇留給這座城市無法抹去的記憶與傷痛,“靜思往事,如在眼底”。歷史的真相往往隱藏在一個個細節(jié)里,我的寫作就是挖掘出這些細節(jié),還歷史本來面目,讓后人記住黑暗和罪惡并遠離,使每一篇作品都具備信史品質(zhì)。
這部長篇非虛構(gòu)散文,書寫的疆域正在逐漸被拓寬,觸角正在進一步延伸,看似形雖“散”去,實則神卻依然聚集,每一個獨立成篇的個體都從一個基點蕩漾開去,擴散成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漣漪,映現(xiàn)出歷史的波光,通過一幅幅近代礦山“浮世繪”,既是對遼源人集體性格的記錄,也是對遼源近代歷史的記錄。作為一個冷靜的歷史敘述者,去探尋隱藏在歷史興衰成敗秘密中的一個個斷層,為遼源這座城市留下一部“史記”,鑒古燭今,警鐘長鳴,更好地面向未來。
毋庸置疑,新時代的文學會更加神圣,我與文學的廝守必將伴隨終身,相看兩不厭。立春快到了,我似乎已嗅到了泥土散發(fā)出的芳香,為了秋后糧倉的豐足,我已興奮地舉起了文學的镢頭。
?。ㄗ髡呦得襁M遼源市委會原副主委本文刊發(fā)于2018年2月1日《吉林日報·東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