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書叫《空城紀》。跟諸葛亮的‘空城計’不一樣，這個‘紀’是紀傳體的紀，它跟時間有關，寫的是千年西域。”8月14日，2024上海書展開幕首日，作家邱華棟攜最新長篇小說作品接連參加了兩場交流活動——上午的對談嘉賓是比他大10歲的“50后”作家孫甘露，晚上的嘉賓是比他小11歲的“80后”作家馬伯庸。每次開場介紹自己的新作時，邱華棟都從書名說開去。

　　《空城紀》 邱華棟 著 譯林出版社 出版

　　從一個公主的愛情　到六座古城的傳奇

　　小說《空城紀》的第一個故事以弟史公主（漢解憂公主與烏孫王的女兒）第一人稱視角，將“我母親”從中原嫁到西域的經歷娓娓道來：“我叫弟史，我母親是解憂公主，她嫁到烏孫已經很多年。我是大漢和烏孫結合的產物……”

　　在“我”的敘述里，解憂公主“心像鐵一般堅硬”，對于陌生的環(huán)境和風俗習慣能夠快速適應，而面對女兒時，她內心“柔軟如帛”。在母親的悉心教養(yǎng)下，“我”18歲時成長為一個會騎馬射箭、放羊捉鷹，也會吹笛子、彈琵琶的烏孫大公主。這時，向“我”提親的年輕龜茲王絳賓登場，小說第一章“龜茲雙闋”之上闋“琴瑟和鳴”的故事也由此開始。

　　《空城紀》全書分為“龜茲雙闋”“高昌三書”“尼雅四錦”“樓蘭五疊”“于闐六部”“敦煌七窟”共6章，故事圍繞漢唐西域地區(qū)6座古城展開?，F(xiàn)實中，古城只留下一些斷壁殘垣，相關記載也僅有只言片語。歷史留白之處，文學出現(xiàn)了。邱華棟用小說家的語言，將被千年風沙掩埋的西域傳奇，重現(xiàn)于讀者眼前。

　　從一個少年的探險　到一部小說的“紀空”

　　“一般（作家）是紀實，《空城紀》是紀空?！睂O甘露在交流活動中感慨道，“在一個空無的地方‘無中生有’，給不斷流逝的東西賦予一個形態(tài)，這是非常了不起的?！?/p>

　　用文學想象“重建廢墟”源自邱華棟年少時的經歷。他在交流活動中分享道，自己的父母在20世紀50年代從河南移居新疆，“我是在天山腳下出生的，每天抬頭能看到白雪皚皚的天山主峰博格達峰。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讓我從幼年到少年時期的心靈世界始終是開闊的?！笔辶鶜q時，一次在北庭都護府遺址的“探險之旅”，讓漢唐廢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在新疆出生、新疆長大，在很多廢墟上走過，這種廢墟之上的想象對我來說一直是內心深處文學的種子，它一直在發(fā)芽?！鼻袢A棟說。

8月14日下午，《空城紀》讀書分享會于2024上海書展首日在上海思南文學之家舉行。從左至右：《思南文學選刊》副主編方巖、邱華棟、孫甘露。　譯林出版社供圖

　　從一個石榴的結構　到千年歷史的傳承

　　邱華棟形容《空城紀》是“石榴籽結構”，書中6章就像石榴的6個子房，其中又有30個相對獨立短篇，好比石榴籽。因此，閱讀時可以順著讀、跳著讀、挑著讀——就像吃石榴，可以每次“掰開吃六分之一”，也可以“一次只吃一小?！?。

　　“石榴籽結構”的靈感源自邱華棟在幾年前收到一位新疆老友寄來的石榴。他由此聯(lián)想到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將安國石榴帶回長安，“這部小說的結構冥冥之中跟漢唐的人物、風物有關系”。

　　“整部小說就是在講述經歷兩千年歷史，西域和中原是如何交往交流交融。”邱華棟說，《空城紀》的每一部分各有側重：“龜茲雙闋”是音樂，比如弟史和絳賓都喜歡音樂，他們到長安學習音樂，把龜茲音樂帶到長安，又把長安音樂帶到龜茲；“高昌三書”是關于帛書、磚書、毯書的書寫表達；“尼雅四錦”是絲綢；“樓蘭五疊”是歷史層疊的變遷；“于闐六部”是附著于出土文物的故事；“敦煌七窟”涉及在敦煌莫高窟發(fā)生的人間煙火故事……而且，這些故事都延伸到了當代，最后小說主人公身臨廢墟，和這些地方發(fā)生了深刻的聯(lián)系。

　　人與物的聯(lián)系，古與今的聯(lián)系，在小說里貫穿始終。邱華棟希望小說能讓讀者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產生聯(lián)系。

　　“我去了十幾次敦煌，選擇了7個洞窟。比如第275窟，它是真實存在的。我先把洞窟里的雕塑、壁畫描述一番，接下來，一個敘事者出現(xiàn)了。”邱華棟說，“敦煌是我們的文化瑰寶。小說里，我用個體的經歷跟敦煌產生聯(lián)系；現(xiàn)實中，我也希望去敦煌的每一個人可以建立和敦煌的聯(lián)系?！?/p>

　　提及敦煌壁畫，寫過多部歷史題材小說的馬伯庸注意到，一般寫到敦煌壁畫，很多小說會寫“一幅壁畫”“一墻壁畫”，而《空城紀》里是“一鋪壁畫”，“別看就一個字，用得極其精準?？吹竭@里便知道作者考據(jù)功夫做得非常足?？紦?jù)那么細有什么意義？單獨來看也許沒有，但當所有細節(jié)堆積在一起，就會產生一種質感。歷史小說怎樣寫出質感？就是要通過對音樂、色彩等細節(jié)的考據(jù)，營造出一片想象的空間，讓讀者在作家營造的世界里感受七情六欲”。

　?。ㄇ袢A棟系民進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