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敘倫:我在六十歲以前(三)
我在方言學(xué)堂三個年頭,實在沒有什么貢獻(xiàn),學(xué)堂的前身是個游學(xué)豫備科,請過日本教員,還留下許多日本軍刀,據(jù)說是體操教員用的。我向來弄弄過什么開四門一類的玩意兒,也就借此溫習(xí)溫習(xí)。后來又和幾個同事在休息日子去到長堤游玩,總是騎馬往來,我又練習(xí)騎馬,居然可以不用控級踏鐙,大跑而特跑,這都是我有用心的??墒?,有一次把我嚇壞了;這次大約是春秋佳日,我們同事高興去玩息鞭亭,一伙八個人,個個跨上牲口,他們都是不會騎馬的,各找了駑馬代步。我卻出風(fēng)頭了,馬保把他們選剩的,其實也只有這一匹白馬,神氣的確不凡,我沒有曉得他的性子,因為向來沒有碰到這樣出色的,一搭他的背,就坐上了,那曉得他不等指點,出了馬棚,一口氣自由地向息鞭亭大跑而特跑,我排命地勒住韁繩,連偏韁也勒緊了,他的頭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可憐我把全身的力氣用盡了,還要照顧踹死別人,但是,竟沒有辦法控制他??墒鞘镩L途,不過兩分鐘就到了“息鞭亭”外,我正怕跑進(jìn)游人聚集的地方,收勒不住,怎樣得了?幸虧有一個馬保早看見了,他就做了一個耶穌在十字架上的姿勢,說也真怪,我這坐騎到了他的面前,動也不動了。我在馬上雖是心驚膽落,可也覺得滿身舒服,向來騎馬不曾遇著過?;貋頃r,我沒有勇氣和這匹神駿斗法了,我便請一位同事調(diào)換一下??墒?,我騎著一匹可憐得很的腿又粗、 又長的劣馬,仍就怕他有什么怪脾氣,而那位同事坐在這匹神駿上閑暇得很,這匹神駿也絕不離開隊伍,不過有一個馬保押住了他。
從此,我?guī)缀醪桓因T馬了。這年,正是清朝末代皇帝溥儀的宣統(tǒng)元年,方言學(xué)堂的監(jiān)督是我的老師陳黻宸先生,他當(dāng)選了浙江咨議局的正議長,要我回杭州替他幫忙,而且杭州兩級師范學(xué)堂也找我當(dāng)教員,我就回了杭州。那時,杭州有一個秘密組織,我的朋友參加的不少,常在廟宇或詞堂(如西湖的白云庵、三潭印月的彭公祠)里秘密會議,我也有時參加,但沒有什么作為。我有一位“宗文義塾”的同學(xué)楊廷棟,后來改姓名做顧乃斌,從武備學(xué)堂畢業(yè),做了營長,我和他常在火車站小茶店碰頭,他坐茶店是有點顧二娘賣人肉的派頭,我們也在這里談心,好在那時沒有特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