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敘倫:我在六十歲以前(四)
這時,江蘇巡撫程德全也宣告獨立,自稱都督了,程德全的宣告獨立,是我的一位世交長輩應德閎先生和江蘇督練公所里的幾位湖南人張通典、章駕時、羅俈子和我的同學杜士珍千成的。應先生的父親,曾做過江蘇布政使,后來應先生也去江蘇,候補知府。辛亥那年,他新過了道班,他是在程德全幕里很被賞識的。布政使陸**升了陜西巡撫,程德全就派應先生署理布政使,著實叫當時的按察使和一班老的候補道難看。程德全竟被御史參了一本,說他不合以未引見道員逕署布政使(清例,道員未曾引見,不能正式任官的,引見就是由吏部或軍機處帶領去見皇帝),這樣“一箭雙雕”,把個應先生前途丟了,程德全也碰了一鼻子灰,加上上海都督陳其美要移師北伐了,所以給章駕時等一湊,就宣布獨立,應先生做了都督府的秘書長,杜士珍也在都督府任職,邀我去蘇州一走。我到蘇州,他們要我在上海辦一份日報,我就擔負了這個任務,在福州路找了一所房子,預備起來。
這時,章炳麟先生已由日本回到上海,同來的有他的學生,幾位四川人,其中一位就是現(xiàn)在重慶民主運動里的斗士黃墨涵先生(他名叫云鵬);都住在愛儷園,——哈同花園。我每日都和章先生去商談。袁世凱叫馮國璋攻破了漢陽,上海各報不敢發(fā)表,因為那時人民寧信《民立報》為宣傳捏造的消息,而對于真實的如革命軍失敗的消息,就會打毀報館的,《申報》《新聞報》就被打過,這是民意的測驗。章先生卻得了黎元洪的電報。章先生氣得給我的信上竟稱黃興做逃帥。我那時就由應德閎先生給章先生和程德全拉攏了,為的是要北伐。因此,這份報紙取名《大共和日報》,請章先生做社長,杜士珍任經(jīng)理,我擔任了總主筆,章駕時、汪東(章先生的學生)都是主筆。(章駕時因軍事關系,始終未到。)
揚爾和、黃群、陳時夏和陳毅都在這時由浙江都督派赴湖北和黎元洪議事。那時,湖北因為是起義的地方,成了革命的中心,黎元洪也成了領袖。可是,孫中山先生也在這年冬天由英國回來了,各省便商議擁護孫先生組織臨時中央政府,由十七省代表在南京票選孫先生做臨時大總統(tǒng),黎元洪做副總統(tǒng),湯爾和是以議長資格授孫先生大總統(tǒng)證書的。這樣。就促成了南北的統(tǒng)一,因為清朝是已把政權交給了袁世凱,袁世凱曉得打是打不了的,心里也羨慕著總統(tǒng)的虛榮,所以雖則也做了許多姿態(tài),而實際他早已準備把清朝的江山結(jié)果了。
湯蟄老在浙江,因為環(huán)境做不下去了,樓守光的哥哥樓守恩和蔣尊簋的父親是同鄉(xiāng),又是好友,蔣尊簋的父親和湯老也是朋友,他們兩弟兄就替湯老去找蔣尊簋來做替身,湯老和孫先生說了,自然沒有不要的。一日,樓守光來向我說,本晚蔣尊簋專車回杭,叫我約了應德閎先生同去,要應先生去做秘書長。我任秘書。當夜就是蔣尊簋和應先生、樓家弟兄和我,還有一個是蔣尊簋的學生夏超,一同回杭。蔣尊簋就走馬到任,接了都督的印,蔣尊簋是做過浙江標統(tǒng)的,和周承菼是同學,自然一無問題??墒?,應先生為程德全的不放他走,并沒有就秘書長的任,我卻在秘書處混了幾個月。到了樓守光由都督府印鑄局長出去任楊縣知事,我補了他的遺缺。印鑄局的公報總纂杭辛齋先生和編輯邵飄萍和我鬧一點過節(jié)兒,印鑄局改了公報處,我改任經(jīng)理,我卻就此“還我初服”,仍回浙江第一師范學校教書了。這時是中華民國元年,我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