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敘倫:我在六十歲以前(七)
當(dāng)時,就部署省政機關(guān),除夏先生兼理民政已有“明文”外,仿廣東例子,設(shè)建設(shè)、教育、財政、司法等廳,和夏先失商定了一張名單,現(xiàn)在只記得朱家驊長教育,我長建設(shè)。這日,因我在廣州,由張人杰先生面囑,請夏先生撥十萬元付上海鈕永建先生,這時,鈕先生是駐上海,和各方接洽且籌劃軍事的,夏先生開了一張支票,由我找勵乃驥先生立刻由早車帶走,幸而車已通過。不曾出事。這日下午,我和蔣夢麟渡錢塘江,到紹興,宿了一晚,第二日走寧波,由寧波乘輪船到上海,找鈕先生想法補救,但是鈕先生一下子也沒辦法。這日,曉得夏先生的隊伍已折回嘉興,盧部孟昭月和段XX兩族都過楓徑,大事已去,因夏部的戰(zhàn)斗力太缺乏。杭州仍就被盧部占據(jù)了,孫傳芳命令“通緝”我和黃人望、許寶駒、王強四個,我的名字“忝居第一”。
我在上海,住在法租界蒲石路漁陽里里面的昌馀里;仍想更先生能夠從上江(錢塘江上游)設(shè)法再振旗鼓”,一面請黃人望先生到九江去報告蔣介石,一面派了一位朋友到桐廬一帶打聽,沒有確實消息;許多傳說,也沒法證明;后來聽到他已到了上海,住在哈同花園,托人轉(zhuǎn)托姬覺彌的同鄉(xiāng)一位馬姓的去打聽,并不絕對否認;但是,這是上海灘的買賣行為,到底夏先生早在杭州被孟昭月槍斃了。
據(jù)相當(dāng)可靠的消息,夏先生的確想往上江走的,因為他的部隊在上江的還不少;但是,他不知怎樣,忽然回頭從江干翻山過嶺,到了西湖南岸,跟到他的是他的一位部下。他們每人腰上纏了幾千元紙幣,他自己胸前還掛了一尊西藏的護身佛,聽說是班禪喇嘛送給他的;他們在黃昏時候,想往西湖北岸花塢地方去,不想遇到了哨兵,他的那位部下走在前頭,相隔有百來步路,先遭哨兵喝住,問他:“你是不是夏超?”他只做了個姿勢,哨兵便放了他,去向后面的人攔阻,原來正是夏先生。夏先生被捕,解到司令部,驗明不錯,孟昭月問他些話,夏先生只說:“你要槍斃就槍斃,沒有話說。”這個消息,似有漏洞,但是聰明人去看他,可能是這樣的,總之,夏先生是被捕而死了。
這年年邊,我得到蔣介石的任命狀,任命我做浙江政務(wù)委員會委員,同時,委員除了國民黨里的共產(chǎn)黨黨員兩位外,還有褚輔成、蔡元培、查良釗、魏炯、沈鈞儒、朱少卿(還有別人,記不得了),主席是張人杰,代理主席是褚先生。那時,浙江省城仍就入了孫傳芳手里,所以我們從上海到郭縣(寧波)去就職(我在這時,把二十多年的長須剃去,為預(yù)備“亡命”)其實寧波也沒有正式被收復(fù),不過沒有孫傳芳的軍隊,只有浙江第二師的旅長石鋒(和我是養(yǎng)正書塾的同學(xué))在那里。我們當(dāng)夜得了段XX旅往寧波開來的消息,就在魏炯先生家里宿了一夜,第二日大早,分頭各奔前程。
我和蔡先生同了三位青年朋友:一位是姜紹謨,一位是勵乃驥,一位是戴應(yīng)觀從上海來的;這日,就請戴先生回上海報告我們的家庭,姜勵兩先生作伴同行,乘小火輪到象山縣城宿一宵,曉得段旅已到寧波,我們又乘過山籃轎到東鄉(xiāng)勵先生家里,住了六七日,有象山縣縣知事要來拜訪,雖則他并沒有“惡意”,我們卻有“戒心”,一伙兒又投黃公岙勵先生的同學(xué)史文若先生家里,住上幾天,風(fēng)聲還是不好,又投奔石埔勵先生的妹夫紀先生家里,紀先生的父親是一位孝子,又是慈善家,他在石埔是獨一無二受尊敬的,石埔又是一個大鎮(zhèn),比較東鄉(xiāng),黃公岙局面開闊得多,我們倒象“隱居阓”,不過久住總會泄漏消息,因此,雇了兩只帆船,乘夜上船(這時多了一位勵先生的同學(xué)王永祥先生同行了),我和蔡先生坐了一只,姜先生等三位坐了一只,我雖則“曾經(jīng)滄?!?,但是都乘輪船的,帆船漂海是第一次,白天倒也平常,夜里遇到風(fēng)浪,聽他們一輩船家轉(zhuǎn)柁時呼叫的聲音,和船身的傾斜起伏,倒覺得有點骨悚。我和蔡先生都是睡著起“腹稿”做詩,消磨了兩天已到福州。
這時,東路軍總指揮何應(yīng)欽已破了督辦福建軍務(wù)周蔭人的兵,收復(fù)了福建;何總指揮還駐在福州,他的參謀長蔣伯誠是我的學(xué)生,快二十年不見了,北大的一位同學(xué)袁世斌正做政治部主任,正是“他鄉(xiāng)遇故知”,而況在革命發(fā)展勝利的時候,自然都有不可形容的高興。等到何總指揮離開福州,向浙江進發(fā)的第二日,我們也離福州往廈門;可是,我們一個同伴姜先生,卻被任了指揮部參議,隨軍前進;原來姜先生是浙江江山人,這次入浙江的軍隊,正須經(jīng)過他的家門,所以要他去做向?qū)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