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素蘭委員熱點建言背后的思與行 :“為兒童成長做些實在事”
近日,諸多媒體爭相對住湘全國政協(xié)委員、湖南師范大學教授湯素蘭的提案予以報道。她提出的“對性侵兒童犯罪進行信息公開和行業(yè)限制”的建議,在各媒體特別是網(wǎng)絡上引發(fā)熱議。
建言背后,有著怎樣的感觸和故事?熱點之外,她又將為此做些什么?湘聲報記者在北京對湯素蘭進行了專訪。
呼吁公開性侵罪犯信息
湘聲報:對女童權益的關注由來已久,為何今年的提案會關注性侵罪犯信息公開的問題?
湯素蘭:我從2014年開始關注女童權益問題。公益組織“女童保護”,作過一個統(tǒng)計,性侵兒童罪犯多從事易于接觸兒童的職業(yè),比如幼兒園老師、校車司機、游樂場工作人員等,而一般情況下性侵兒童罪犯多是慣犯。
因此,我建議司法部門將已經(jīng)立案偵查過的性侵兒童罪犯信息公布于網(wǎng)上,供聘用者查詢。比如,幼兒園要招聘校車司機、兒童游樂場要招聘保安,先要在網(wǎng)上核定其無性侵兒童記錄,如果有前科則不能錄取。
湘聲報:怎么會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兒童?
湯素蘭:公開這些罪犯信息的做法,最早出現(xiàn)在美國。有個非常有名的“梅根法案”,一個叫梅根的小女孩遭遇性侵后不幸死亡,美國從此以后公開性侵兒童的罪犯信息。比如性侵罪犯刑滿釋放,或者假釋回家,都會在相關部門公開他的信息,有監(jiān)視居住的意思。在中國,這樣的做法其實已經(jīng)出現(xiàn),浙江慈溪去年6月開始試點。
信息公開的面和度需規(guī)范
湘聲報:如果性侵兒童的罪犯刑滿釋放后想改過自新,這個舉措會不會讓他們重返社會后面臨許多困難?
湯素蘭:也可能會影響。所以國家要制定一個嚴格的信息公開法規(guī),比如只有相關的行業(yè)才能查找到這些信息。一個商店聘一個營業(yè)員,肯定不需要去查詢,即使想查也查不到。
湘聲報:是不是聘用方也需要對這些信息保密?
湯素蘭:是的。但是我覺得,對于罪犯一定要有懲罰,犯罪就一定要付出代價。從性侵兒童這點上,不要同情這些人。
湘聲報:要實現(xiàn)信息公開,還會有哪些操作上的困難?
湯素蘭:我覺得最難的,是司法機關對犯罪信息的公開程度和用人單位查詢的規(guī)范。一方面要阻止他再犯罪,另一方面也不能施加對犯罪人員的歧視和傷害,這個度要把握。
湘聲報:針對留守兒童被性侵的問題,如何來維護他們的權利?
湯素蘭:留守兒童的性侵問題,我們一直在呼吁。國務院去年出臺了關于關愛留守兒童的意見,已經(jīng)是向前走了一大步。最近聽相關會議傳達,國家還會對困境兒童有一個救助的機制。政府部門對留守兒童和困境兒童要進行登記,知道他(她)缺乏監(jiān)護,相關人員就會定期去走訪。
用文學力量去改變
湘聲報:作為兒童作家,是不是對兒童也有更多的關注?
湯素蘭:我的寫作,一直在關注未成年人,我的讀者就是少年兒童。我感覺,兒童成長的環(huán)境跟他們成人后的身心健康是密切相關的。我總想為他們的成長做一些實在的事,這也是我為何一直持續(xù)地關心這些事。
湘聲報:履職調(diào)研的過程,會不會啟發(fā)文學創(chuàng)作?
湯素蘭:會的。比如,調(diào)研女童性侵的事件后,我去年就打算寫一個兒童小說。我感覺文學作品的力量蠻強大。有一部電影叫做《沙漠之花》,講的是非洲的割禮陋習。這部電影包括傳記,對廢止割禮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3月2日,在全國政協(xié)召開的關于保護女童的座談會上,我也提到要從多方面加強對女童的保護,其中就包括文學作品的表現(xiàn)。因為它好像是一個被遮蔽的灰暗地帶,需要有人來揭開它。
湘聲報:文學作品的表現(xiàn)和政協(xié)的提案有什么不一樣的作用?
湯素蘭:那是不一樣的。提案是呼吁社會來重視,而文學作品關注心靈感受。舉個例子,美國南北戰(zhàn)爭的時候,林肯總統(tǒng)說過一句話:發(fā)動這場戰(zhàn)爭的不是我,是一個小女人。是誰?是斯托夫人。她的作品《湯姆叔叔的小屋》反映了黑奴的悲慘命運,這個作品激起了很多美國人的義憤,對于廢除黑奴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
湘聲報:文學作品能引起人們的同理心和共鳴。
湯素蘭:對。提案可能只有更高層面的人能看到,但文學作品隨時隨地很多人都能看到。
寫作為警醒而非還原細節(jié)
湘聲報:寫作女童題材的小說,會考慮市場效果嗎?
湯素蘭:作為一個作家、一個成年人,認定一個題材有價值,就應該來表現(xiàn),就可以去寫。在寫作之前,我可能不會考慮市場能不能接受。我覺得,只要是一個優(yōu)秀的作品,最終讀者是會接受的。只要有打動人心的力量,這個作品就能夠留在讀者心里。在我看來,寫作要把社會意義放在第一位。
湘聲報:保護女童的小說,讀者仍是青少年的話,如何去實現(xiàn)寫作?
湯素蘭:我的讀者對象當然是少年兒童。我們要告訴孩子,要有自我保護意識,對這些困境兒童要有同情。
我自己是從農(nóng)村長大的,這方面的素材還是挺多。作家的素材一方面來自自身的經(jīng)驗,一方面來自對社會的觀察。像每年公開報道的這些案例,就是活生生的素材,而且有些報道非常詳細,不惜對受害人第二次傷害。我不會像記者那樣去寫,畢竟不是寫報告文學,還原那么多的細節(jié)沒有意義。
如果我要寫女童保護的小說,就會寫這個孩子被侵害后,生活被完全毀掉的情況。她的生理、心理,對于世界的看法完全跟以前不一樣了。這樣是不是同樣可以打動人?為什么要回歸到那些細節(jié)?而且兒童跟成人的標準是不一樣的,你不能展現(xiàn)那些東西給兒童看。遵守這些標準,他們是能夠接受的。
湘聲報:這個標準指什么?
湯素蘭:我覺得色情和暴力是不應該展現(xiàn)給孩子的。但是我們可以警醒他們,讓他們知道世界上存在這些東西。我可以寫某個人傷害了她,但沒必要回歸所有的細節(jié)。
湘聲報:不是沉浸于這個事件,而是寫這個人的命運。
湯素蘭:對,遭遇過這些事情后,對她帶來的改變,其實更能打動一個人。